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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莲仙:我家屋后的山

2024-04-12 08:35心情散文

去年冬天,从同学的微信中获悉,我家屋后附近的山即将开发种植中药材,树砍光了,山头植被挖光了。想到这些自我出生到老都存在的原生态山林将要消失,不禁大为震惊!今年春节和清明我两次回家,特地到被翻挖的山头转了又转,屋后的西边山的已全部挖光,呈现出光秃秃松软的黄红色土壤,东边山树木己砍光,只剩下杂草待清除了。所幸南边还残存一小块山保持着原貌。观新颜、忆旧景,心中五味杂陈,颇感惆怅和伤感。

老家的房子依山傍田,座西北朝东南,东南面近处面对的是田畈、河流,远处是更高的群山,西北面被低矮和缓的山林紧紧环抱,山上长满了松树、各种杂木和茅草。这些山解放后按集体经济管理权属,我们统称它们的大名为儒家庄的山,具体到某一段也有俗称的小名。东边到贤庄自然村路北的山叫五官山,北边到上章行政村河埂上方向的叫黄土岭,西边到原沙济乡现谢家村方向的叫孤老冲,都是属于儒家庄自然村村民承包的山。

我最熟悉的就是五官山了。据传说其山名有些来头。在解放前夕此山曾安葬了一位特殊人物,当时送葬的队伍绵延好几里路长,途中遇见老百姓就发给一块银元,但解放后从未见其有后人来上坟祭祀,墓碑慢慢也就湮没在荒山野岭树林草丛中了。

五官山,最美的是春天,漫山遍野开着映山红,有大红色的,有粉红色的,五角喇叭型的花瓣,里面伸展着一簇细长的花蕊,花蕊的头是一个小小的苞。女孩子们喜欢摘几朵插在头发小辫子上,男孩子会直接张嘴去嚼这些花,边吃边伸出被花染红的舌尖,大声囔着好吃!好吃!。我则喜欢找最好看的,东掐一朵、西掐一朵,每一朵都那么红艳欲滴,用橡皮筋扎起来一大把,抓在手上一路看着和闻着,蹦蹦跳跳回到家,双手把花插到水杯里养,好几天都不会凋谢。有时偶尔或会发现一种与映山红花型相似的蓝色的花,听大人说那花叫桔梗。当然还有迎春花、金银花等,它们都与迎山红相映成趣。

春天除了百花盛开外,山上还有百鸟和鸣,布谷、黄鹂、野鸡、甚至猫头鹰白天咕咕咕、布谷、布谷叫个不停,夜晚就象小夜曲一样催眠让你春眠不觉晓。春夏之交山上会长出一种高大茂盛的芭茅草,它的边沿很锋利,不小心会划伤人的手出血。牛却特别喜欢吃这种草,孩子们便会戴上白纱手套用镰刀去割了回来放在牛栏里,给牛加餐做夜宵。因为这时正是春耕生产农忙季节,是耕牛最辛苦的时候。秋天山上的草黄了,但野竹叶子仍然是青青的,这时候牛也不用耕田干活,大人就在大白天把牛直接拋到山上吃竹叶,晚上再拉回牛棚去。牛一天吃到晚,肚子撑得圆鼓鼓的,这时开始长秋膘了!

秋天山上有一种矮型的毛栗树,不过半人高,上面结满了毛栗,虽然比家门口养植的大板栗小得多,但是味道更甜更香。男孩子们用穿鞋的脚掌直接把带刺的毛栗壳踩在地上,前后几下一搓,圆圆的红红的毛栗就露出来滚出来,捡起来用衣服拐擦一下泥灰,立即扔进嘴里吃了起来。还有一种齐膝高的矮树,结一种比仁丹大不了一点的蓝莓果,也是酸甜可口,我喜欢一粒一粒摘着吃,乐此不疲。山脚下经常还会遇到甜莓,一大滩绿色的藤蔓,上面结满了红色的甜莓,一边摘一边吃个够,吃不完还摘了放口袋里带回家。

到了冬天,我都要上五官山采集引火柴松毛须。那时候山上的松树枝被秋霜染红了,西北风吹过,松毛须就全落在地上,围在树根周围铺上厚厚的一层地毯,刚落的呈黄棕色,落久了在地上就变成红棕色。这两种松毛须都是极好的引火燃料。我先用竹耙子把他们耙在一起,然后再理顺层层叠叠装满两畚箕。粑干净的山地露出松软的黄红色的土壤。这时我才爬到山顶,抹一把汗歇一会,西北风吹来,松涛阵阵、其它杂树叶也沙沙作响。站在最高处环顾田野和村庄,正北面就是上章小学所在地祖居里,左边是大队所在地河埂上,右边是洪里和塔里。向下望,北面的山脚是窑里,住着从巢湖过来的一户人家,以烧砖瓦为生。有一个黄泥土窑,上面冒着粗烟,风吹得弯弯曲曲向上飘摇着。还有一间大大的草棚,里面摆满了烧好的和未烧的砖瓦。我妈同这家女主人相处得挺好,每到青黄不接之时,妈妈就叫我提着畚箕去她家借几斤米接济一下,她每次都二话不说爽快得很,从来没有迟疑过。观景完毕,我抓住松树绕两圈玩转转一会,就把松毛须挑回家,倒在院子里晒,迎接我的自然是妈妈的笑容。烧饭时用它起火,划一根火柴就点着了,然后再架木棍或木块,用松毛须的火把硬柴点着。当时封山育林,松树不能砍伐,山上的杂木为儒家庄村集体经济所有,他们可以割回去用作燃料,这是当时山林的主要功能。在山脚低洼处,河埂生产队开垦了一块茶叶地,这是一种酸性红黄色土埌,只晒到半天的太阳,很适合茶树生长。

从屋后西边向上走不到百米就是黄士岭,是走向外面的世界必由之路。外出穿过山林的路有左中右共三条,两条从东向西,一条由南向北。

一条路是到上章行政村去,自南向北缓缓下黄土岭。两边都是低矮的山包,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以前是坑坑洼洼的黄泥板车路,现在是平坦的水泥公路。这条路我走的最多。到沙埂上代销店买东西,上中学都经过这条路。最开心的就是放学回家经过黄土岭山岗时,春夏之交有一种青色的小知了,小身材大嗓门!它们的叫声清脆嘹亮,此起彼伏像大合唱多声部的感觉。我悄悄地凑近树枝树叶,见它们鸣叫时肚子一伸一缩起伏明显,就像日后音乐老师讲声乐示范声腔共鸣那样,我从来不曾捕捉过,因为它长得太袖珍了,长不到一节指关节,粗不过一支铅笔,我都不忍心动手。夏秋两季是各色蝴蝶、蜻蜓们的乐园,蝴蝶黑色、黄色最多;蜻蜓黄色、红色的最好看。这些山林的小精灵们,它们自由自在,在草木丛中飞来飞去翩翩起舞。我曾在花丛中追逐过它们,但它们太灵动了,我背着书包想抓住它们几乎是徒劳。当我把蜻蜓那锋薄的翅膀捏住了看它,它那圆圆的小头颅长得就像妇女斜襟上衣盘着的布纽扣那样,更小的灰褐色圆滚滚的眼睛似乎在瞪你。结果还是我还把它放了,大自然是它们的归属,自由是它们的天性。黄土岭的冬天也是有趣的。高的茅草和矮的草皮都变得枯黄,草皮厚实可以在上面打滚,身上衣服都不会脏。山上的松树和很多灌木都是常绿的。早晨的霜冻,会让树叶长了一层白毛,太阳出来好久才褪去。黄土岭路上的黄泥冻得疏松了、有水的地方竖立着冰棱,白冰中夹着黄泥,明晃晃的,踩一下咔嚓咔嚓响,上学的早上一边走一边用脚踩响,有时兴起还用脚尖剔几下玩玩咔蹦脆响。如果下雪了那就更酷了,山峦起伏象各种静默葡伏的白色动物。

黄土岭中间一条路是从山岗上穿过长寿村儒家庄自然村,到原沙济公社所在地谢家村。因为儒家庄养了好几条大黄狗凶得狠,小时候我只有走亲戚或跟大人们一道时才敢小心翼翼地行走。山岗上是高高的松树、茂盛的茅草和厚厚的草皮。沿路有一条深窄的水沟,平时是干涸的,下雨天才会沽沽地流水,我会从水沟的这边到哪边跨来跨去也不害怕。春天一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开遍。往前下一截坡较低的山已开垦成山岗梯地,勤劳的儒家庄人种植了小麦、油菜、芝麻、黄豆、蚕豆等。

到谢家村左边还有一条近路是从山洼里走,从儒家庄的南边插过去。我上初中时早出晚归主要就从这条道来回。山洼的出口筑了一道坝,形成一个锅底状的水库。人就从水库的北侧沿山脚行走。北侧是松树林、灌木丛和茂盛的草皮。这块山洼最神奇的是雨后,通常草皮的间隙会长出一块块青黑色的地衣皮来,软软的,像大地的小耳朵,我们经常会乘兴捡拾,回家剔除粘在上面的杂草,再浸泡洗净上面的泥沙,用辣椒炒一下,是一碗又脆又香的好菜。地皮很多、成片连块,可我们只取一碗菜,从不贪婪。你知道比地衣皮更可爱的是什么吗?那就是雨后长出的小蘑菇啦。一场大雨过后,风停雨住,草坪湿湿的、软软的。这时你低头弯腰仔细看,一棵又一棵小蘑菇从草丛里探出圆圆的脑袋来,像大地的一把把微小的雨伞。我提着小竹篮,就在这里捡蘑菇。当我发现一棵蘑菇时总忍不住要大声喊妈妈,妈妈,快来看!这儿有一棵。妈妈跟我说,灰蘑菇能吃不好看,红蘑菇好看不能吃。捡蘑菇要耐心,只要你慢慢地耐心寻总能找到,如果你不耐烦跑来跑去往往一无所获。这种野生蘑菇烧汤味道特别鲜美。

如今山开垦出来了,我也是第一次站到儒家庄山的制高点上,居高临下环顾四周豁然开朗,的确风景此处独好,四围山色如画。我基至可以看到西南面谢晋导演当年拍《天云山传奇》的外景地方向。临近黄昏了山脚一台挖掘机还在作业,山林原生态已毁之殆尽,无可挽回也!想到大包干以后山林为村民各户承包,他们有权决定如何开发利用,如果今后这山头能按照乡村振兴的标准和要求来建设新的生态种植园,或将同时可以成为休闲观光的旅游景点,既增加村民收入又改善村居环境。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山林这大自然之子,陡然间就被一台挖掘机毁灭了它长期以来自然形成的植被,完全改变了它原来的生态和功能。人类开发利用自然的活动如何更好地与保护环境相结合?是新题更是难题,这份答卷就让时间来回答吧!

下雨了,新垦的山路愈发地泥泞湿滑,我脱下鞋子,赤脚行走在这冰凉的黄土泥巴上,经过被填埋的原水库区域时,一阵冷风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回首又望了一眼大地母亲这袒露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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